回憶總歸是回憶，眼前的里河，別說是淘米洗菜了，就是河邊坐坐，也很難待住。這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很難說清楚。

當年伍子胥相天法地造起蘇州城，在城里規劃了縱橫交錯的河道，肯定不是為了留下什么獨特的景致。城市排澇排污，便是這些河道的功能之一。多少年以來，蘇州城的污水向來是直接往河里排的。靠著河道的天然自凈功能，倒也沒啥大礙。他不會想到的是，2500年后的蘇州城，會住進這么多的人口，大大小小的弄堂里還會開出這么多的工廠，光靠自凈早就超負荷了，河道自然也就成了污水溝。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京杭大運河蘇州段改道，主航道避開了彎多橋矮的胥江和蘇州護城河，大大提高了運河的通航能力。然而，這一改道也讓進入蘇州古城的活水大大減少。沒有了足夠的流動，古城河水自凈能力大大下降。

在那個荒唐的歲月，大挖防空洞，有人想出了一個省時省工的“聰明”主意，抽干河水加個頂蓋就將河道直接改成了防空洞，很多河道因此被填掉。這無疑是對古城彼此勾連的水系第一次根本性的破壞。防洪防澇，低洼地整治，一個個大小包圍無疑讓古城避免了一次次積水之苦，可也留下了一處處“斷頭浜”。如今不過92米長的里河，就是1998年，為解決里河新村、楊枝新村的低洼積水問題留下的，每天都會有大約3000噸污水從這兩個新村排向這兩頭沒有出口的死浜中。

不知不覺中，清澈慢慢離我們遠去，只留在老人們的回憶里，以及我們的夢中。

于是，我們不得不開始了與河水污染的博弈。搬遷工廠、松動古城人口，最大的動作便是蘇州城市中心區雨污水分流以及后來的污水支管到戶。將城市生活污水引向污水處理廠，龐大的改造工程改變的是古城數千年不變的污水直排河道習慣。然而，這場博弈，我們還沒贏。

時隔240年后的河道清淤

蘇州史上規模最大一次

十全街北，隔道小河，便是幽靜的十全后街。街上，有好幾間由民居改建成的咖啡小屋。年輕人特喜歡在這里發呆，選個窗下的小桌閑看夕陽西下，流水東去。可以想見，此時撲鼻而來的惡臭會是多么地壞人心情。

污水截流，畢竟只是給未來的污水安排一個去處；要讓水質有個根本性的改觀，河道里多少年積存的污濁必須徹底清除。

這個決心不容易下。要給水城所有河道來個徹底的大掃除將是一個了不得的工程量；這個決心終于下了，時間七個月，現有110條河，110公里河道一條不落。去年5月22日，工程首先在臨頓河、官太尉河、懸橋河、東北街河啟動。此時，離開蘇城河道的上一次徹底清淤已過去了240多年了。

項目經理黃偉強告訴我們，為了搶進度，他帶領的施工隊是三班倒，24小時連軸轉的，項目部的人也是沒日沒夜地盯在工地上。一班活干下來，工人們都快累趴下了。被淤泥熏著，都倒了胃口，輪到吃飯時卻什么都不想吃了。趙明勝快60歲了，早上6點鐘，他和同伴就來到了工地，要干到下午兩點鐘才能回去吃午飯。“為啥中間不休息一下，吃個飯呢？”老趙坦言，其實他也想這么做。但是，來回洗洗刷刷的，實在是太費時間，工期不允許啊。

最讓工程技術人員犯難的是大部分河道都需要抽干河水才能徹底清淤。而這些河道的駁岸許多已是年久失修、岸邊的舊房也經不起小小的折騰。為防萬一，事前專門一段段組織專家論證。蘇州市河道保潔所所長李友軍說，僅在桃塢河混堂弄段100米河段，滿河都搭設了腳手架，這是以往清淤從沒有過的事。

去年12月28日上午，施工人員拆除了平門河內最后一道攔水壩。蘇州歷史上規模最大、涉及面最廣、施工速度最快的河道清淤如期完成，清出多年積存的148方淤泥以及4500多噸形形色色的垃圾。

成效如何，百姓心中有桿秤在。去年夏天，市水利局長戴錦明前往剛剛完成清淤的官太尉河檢查，偶遇正在河邊讀書的聞亞。戴錦明問，感覺怎么樣。小伙答非所問，我在這里坐了兩個小時了……姚建明在十全街開一家服裝店，長年與河相伴的他感受更深。他說，看著工人們一點一點把河底淤泥清出來，真是不容易。平江河邊的居民們自發組織的志愿勸導隊：“這河道好不容易開始變清了，我們都有責任來保護好它，可不能再把它當成垃圾場了。”

截污、清淤、活水水城治水三部曲

活水計劃正在進行時

“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截污、清淤、活水，是蘇城治水的三部曲。

干河清淤，還有一個副產品。那就是發現了不少污水管網建設的遺留問題。蘇州市排水管理處副處長馬奕介紹，通往河道的雨水排放口大多在水面以下，平時難以判斷是否有污水排出。因為干河清淤，很多問題暴露出來。在胡家浜，就是在干河時發現有污水直接排入河中，一路查下去，查出“罪魁禍首”是附近小區的四幢居民樓，那里沒有污水管。最終，他們鋪設了數百米長的污水管，把小區的生活污水直接納入污水總管中。在去年的清淤中，共查出漏點576個。其中，用戶私接的，約占30%；管網滲漏的，約占30%；雨污水管混接的，約占35%；雨污水管沒有配套的，約占5%。目前，他們已修復其中的485個漏點，另外還有40個漏點，近期將陸續開工修復。

為百分百實現污水入河截流，針對目前還存在的部分區域污水管網尚未覆蓋、排水戶尚未雨污分流改造、雨污混接私接、老舊管道窨井損壞滲漏等情況，水利部門計劃在2014年以前，新建片區污水管網44.3公里，排水戶改造接納15公里，新建一體化污水處理設施15座；檢查評估污水干管230公里，防滲修復市政污水干管9.9公里；升級改造35座污水泵站和12座泵井。通過該工程的實施，至2014年底污水管網收集面積將新增約6.45平方公里，污水管網覆蓋率將提高到95%左右。

截污，清淤，接下來啟動的便是城區河道的活水工程引來比較清潔的水源，讓城區的河道充分地流動起來。

目前進入蘇州的水，大部分都是由大運河上游而來。而這水，本身就已是五類或劣五類。要想提高蘇州城區的水質，就必須換水。目前，蘇州已制定了一個新的“引江濟太”規劃。根據這一規劃，將要打通、拓浚連接長江的婁江、楊林塘、七浦塘、白茆河、常滸河，并打通太湖與陽澄湖的河道。目前，連接長江與陽澄湖最重要的七浦塘整治工程已正式開建。以此讓蘇州城外的河水水質有一個根本的提升。

城外的水變清了，也就為蘇州城內河道創造了條件。今年初，蘇州全面啟動了“活水計劃”，引入城外的河水來沖刷古城內的河道。由于種種原因，城區河道的水流已經很難自然流動了。為此，蘇州市特意請來南京水利科學研究院張建云院士掛帥，組織了一批國內頂尖的專家，細化調水引流方案，通過引水暢流、束水分流、精準調度，實現活水長流。省委常委、市委書記蔣宏坤要求，要像清淤一樣切實做好活水工程，加快改善水環境步伐。

生態環境修復，不可能一蹴而就；河道水質提升，我們已經看到希望。水，必將重新成為蘇州人的驕傲。